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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路的汉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戴着黑色袖套的学子冲着明显不是关中人的祖孙三人嘘寒问暖,甚至请了拉客的马车将二者送去阳陵县的太学谒舍。
  “哦!这些是暂留太学的预备吏。”引路的汉吏见惯不怪道:“朝廷的职业也就那些,即使是河套地、闽中郡、南越地、苍海郡(乌桓与鲜卑旧地)的开拓需要大量官吏,也无法将五年一次的科举考生安排妥当。”
  更别提在考生之外还有一条举孝廉路,以及在南越王的禅让谈判后,南越的秦军后人,东瓯闽越的土著也要加入官吏的内卷大军。
  如此一来,普通人家的学生想出头为官,无疑是难上加难。
  难度上升,就有人会剑走偏锋。
  与其让普通的学生疯狂作死,不如由官方指条靠谱的捷径。
  纠正,是相对靠谱。
  “所以为了出人头地,如张汤审鼠般一举成名,这群留在阳陵县的学生便会帮助上京的贫困黔首。”汉吏放慢前进的脚步,以便他们欣赏这座举世闻名的繁华帝都:“民间的小说家们特别喜欢青天大老爷的戏码,而且对该学派的声望也有好处。”
  “恐怕不止学派和个人声望那么简单。”安归亚在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楼兰国里混了几年,十分清楚小题大做的最高境界就是党派清洗。不过当着汉吏的面,他也不好说得难听,而是扯了另一话题:“没点子势力的也欺负不了平民百姓,所以汉皇如何保证底下的人不蛇鼠一窝。”
  “这也是没仗打后的中原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汉吏不知想到什么,嘀咕出个震碎三观的事情:“你是不知最新的汉律有多疯狂,居然让被告的官吏或右更上的民爵自证清白。”
  “什么?”安归亚还以为自己赶路赶得太辛苦,所以出现了逼真的幻听:“你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我说。大汉出了‘被告的官吏与右更以上的民爵需要自证清白”的特殊法律。”
  “民告官是官要自证,那官告民又何方举证?”
  “当然是官了。”汉吏回道:“民有能力跟官斗吗?没有。如果民有能力斗倒官吏,那还是右更以下的普通黔首?背后没个彻侯外戚说不过吧!”
  安归亚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很多事都说不出口。
  “这么……难言的法律,太学府和九卿那儿……”
  “通过了。”
  “……”
  “不好意思,您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安归亚被吓得不轻,甚至对引路的小吏说起敬语。
  “我说,太学府和九卿通过了这条法案。”汉吏也是见惯这种震惊的表情,十分淡定的反问道:“陛下虽然久居深宫,但也是个好热闹的俗气之人。”
  “您说在汉赋汉曲汉小说经陛下之手为民间所乐的当下,谁敢反对这条新律?那不摆明是心里有鬼吗?全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差点忘了大汉的官吏与楼兰不同,特别喜欢端着架子立牌坊。
  想起那个自掏腰包的袖章学子,安归亚看未央宫的眼神又复杂起来。
  大汉的皇帝……真是个让常人没法摸准摸透的厉害角色。
  对于朝臣而言,他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但是对于黔首以及有决心做一番事业的孤臣而言,他无疑是最佳上司。
  前提是你能忍受他的一些奇思妙想,以及难以理解习惯的各种怪癖。
  “许久未来京畿之地,感觉长安似乎大了一倍有余。”安归亚见沿路有人推着材料与他们擦肩而过,以为是要扩建安置长安城外的零散旅人。
  “谁会扩建长安城啊!”汉吏不免奇了怪道:“要是人都跑长安了,其它地方不就成了一座空城?”
  安归亚也为止一愣,但得承认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所以这是……”
  “我不知道。”汉吏的身份还不允许他打听到这种事情,而且他的职务也把活动范围限制在这京兆尹内:“不如我为您寻些可解闷的小说?”
  安归亚也知道汉吏不能说些敏感话题,所以顺着对方的台阶点头应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时隔多年,长安城的造纸业也发扬光大,至少对有点闲钱的人家,买点小说并不算是奢侈开销。
  因为要随时准备进宫面圣,所以典客置了靠近未央宫的官方谒舍让他们落脚,同时在安归亚把一路的风尘洗漱净后送来当下的热门小说。
  “居然还有陛下写的。”安归亚把湿漉漉的头发束在脑后,歪在铺有巨大软枕的地毯上将刘瑞的小说挑至膝上:“但愿陛下文笔不错,不至于让我的休闲变成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刘瑞的小说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艺术修饰的白话案例。
  第一篇是北境的军人战死沙场后,老家的妻女先是被宗族逼着交出田宅,然后因军人的亡妻死活不愿让渡军人的民爵而被夫家的宗亲污蔑她与路过的马夫勾搭成奸,差点因此命丧黄泉。
  而军人的妻女之所以没就此死的不明不白,还是因为族里有个面白心狠的小人为求大家之女,想拿堂叔的民爵来给自己撑场,所以对堂婶堂妹极尽迫害,结果引起他准岳父的注意。
  那准岳父能被他盯上,即使不是关内侯上的名门大户,多少也有族亲为吏,子弟为兵。
  欺负一对孤儿寡母本就是被主流唾弃,更别提这烈士亲属的身份属于千百年里的政治正确,搞不好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