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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恐怖灵异 > 灵偶 > 第七章 07
  07.
  看见暌违二日才返家的儿子,刘正雄第一个念头不是质问对方究竟去了哪里?率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儿子竟将瑶池金母神自神座取下。
  「你在搞什么!谁准你碰神像的!把母娘放回去!」刘正雄气急败坏吼道。
  「碰!」
  刘煒没有听从刘正雄的命令,他一把将神像从半空砸下,神像支离破碎,体内装载的物件也随之倾泻整地。
  刘煒眼露凶光,乌黑眼瞳泛起些微红光,他一挥手,一股强大的衝击力袭上刘正雄,将他直接撞往后方墙壁。
  「怎、怎么回事!」
  宛如被钉在墙面,刘正雄只觉得全身被无形力量重重辗压,他无法挣脱这股力量,只能惊惧尖叫。
  神坛温度骤升,火焰从热度凝聚成实体,烈火自四面八方迸生,以吞噬触目所及一切的威力迅猛包围刘家眾人。
  「许泠!停下!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犹如噪音聚集体,王宝娥以那种荒腔走板的电子音嘶喊道。
  「还有什么真相!」刘煒大喊,此刻的他已不再是刘煒,而是许泠。
  「他们就是把『我』物尽其用!我是什么?我只是个东西吗?觉得我会挡许家财路时就把我处理掉,觉得我能生财又将我物尽其用?」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正雄牙关打颤,视线游移在人偶与儿子身上。他向来没有灵感,纯粹靠一张嘴胡诌,就算是这样的他也能觉察此刻发生在刘家神坛的超自然事件。
  「在人偶体内的是妈,现在操控刘煒身体的是死去的许泠!你当年到底跟许叔说了什么,让许叔害死许泠?」刘筱馨哭花了脸,她对现况无能为力。
  「柚柚,把我抱过去……让我跟正雄说。」
  刘筱馨乖巧将人偶抱起,被无形力量压在墙上的刘正雄目瞪口呆看着。
  「正雄。当年公公意外猝逝,你对我说你接下神坛只是为了服务社稷黎民,是想合境安康,你不求财不求名,只求岁月静好,只求你与我以及一双儿女都能平安幸福。你曾对我许下承诺,但你不仅没做到,还害许家发生人伦悲剧,你到底还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你真的是宝娥?我……召唤的应该是……许家……」
  「你还敢提到我的名字!」
  刘煒,正确来说是许泠,握紧拳头压重施加在刘正雄身上的力道。刘煒觉得身体好热,不是肾上腺素激增的那种可承受热度,他觉得自己的每吋肌肤就像被火燃烧,那种难以忍受的灼热疼痛,更让他体验了许泠当时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死亡的恐惧。
  「许泠!给我时间!让我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给的时间还不够多吗!」许泠用着刘煒的声音大叫,「你要我等刘煒他们长大,你要我等母亲放下我,你要我等一切水落石出,你还要我等什么?等大火再一次吞噬我、我再次化为灰烬吗?」
  许泠撕心裂肺的控诉让在场眾人不敢再有更进一步动作。被许泠压制在体内的刘煒首当其衝,感受许泠最直接而强烈的恨意与无奈。
  王宝娥曾说许泠身带天命,是非常特别的孩子!刘煒无法洞察上天赋予许泠何种任务,此刻他只觉得许玲不再是具灵偶,而是货真价实的魔童,被命运与家庭逼迫成为可怖魔物的孩子。
  他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真有神灵、瑶池金母存在,他恳求慈悲的母娘给予自己力量,不用多,不用让他力挽狂澜,只要让他能暂时压制许泠、让父亲能说出自己当年种下何种恶果便罢!或许无人能承受真相,但既然因已然种下,恶果如何都要有人承担。
  刘煒的每寸毛孔都被逼出冷汗,他将许泠想像成一种球体状的无形力量,他硬是用意志力将球体往体内压缩。他不晓得自己是否成功,直至被钉在墙上的刘正雄硬生生摔在地,他才确定自己确实争取到时间。
  「……我……我们从许群卓已故的朋友……绍馨人寿的吴老闆那……得知……许群卓将许泠骗到画廊,让许泠意外惨死火场。许群卓更是用……许泠的遗体……製作了顏料,还将骨灰……放在母娘神像内。吴老闆说……许群卓会这么做……都是有人提点他……许泠生来坏许家风水。老爸,那个人是你吗?」
  「绍馨的吴老闆?你是说……吴竞磊?阿磊死了?」
  「回答问题!」刘筱馨尖叫,在她看来刘正雄的所有疑问都只是逃避最关键的部分──害死许泠的人到底是谁。
  「正雄,你答应过我的事没有一件做到也罢,庸庸碌碌,得过且过也是一辈子,我只求你身体健康,无病无祸。我从不求你去攒真金白银,我只要你好好的,身体好,心眼也好,你为什么要去害人呢?正雄,如果当年我俩真有夫妻情分,你在孩子们、在许泠面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斩断明甄好不容易得到的母女情缘,为何让许群卓失心疯做出此等邪恶之事?」
  王宝娥的声线仍旧是毫无起伏的电子音,但任谁都能从那不卑不亢的问句听出她有多么痛心疾首。
  「还有那个命理协会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峰哥……峰哥离开我们家后就疯了,你到底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刘煒气喘吁吁道出沉寂已久的疑问。
  刘正雄的眼神显得迷茫,刘煒在那样的神色中读到最真实的情绪──刘正雄并非逃避,他确实不明白自己面对的眾多控诉从何而来。
  刘煒没有时间循序渐进,他不肯定自己能压制许泠多久!他必须让刘正雄确实觉察问题根本。
  他想起了那本书。
  「那本书!你跟玉女发束收在一块的书!书里头纪录了召灵仪式、顏料的製作方式,还有许氏画廊的女神画像!你为什么要让许群卓聘僱画家画了压根不是我们家瑶池金母的画像、为什么让他用许泠製作顏料?许泠在这,老妈也在这,真相就在你身上,你骗得了人但骗不了自己!老爸,你总跟信徒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当年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随着关键字一一浮现,尘封脑海的衰败记忆被外力串接。血色缓缓从刘正雄的脸上褪去,他的脸色惨白如橡胶人偶。
  「群卓……群卓他是信了我的话?当年我失去宝娥,群卓又遇到假货,我们都很失意……我就随口说……有时候孩子不是来报恩也有可能是来坏家运,毕竟……宝娥也因为……孩子而过世。我没想过群卓会听进心里,我、我虽然很埋怨宝娥因为生產离世,但我知道……她真心想要孩子,我也一路看着……明甄四处求取生子偏方,我怎么可能希望许家出事?我不知道群卓竟信了我的话去害人呀!我若是知道又怎么会让他这么做!」
  「那书呢!书的部分你怎么解释!」
  「书……那书是爸留下来的,我想爸……天生有神通,一定是有过机缘。我……将书页佚失的部分拼凑齐全,群卓在领到保险金后重振画廊,还开了命理协会聘我当顾问,我……想要让自己与眾不同、想要有所本,就把书带给大家做参考。我认为书中提及的远古女神是瑶池金母的原型,群卓既然要供奉母娘画像,供奉最原始的形象理论上会比现今形象更为强大,因此我……我就建议他以书上形象绘製。顏料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群卓竟然会用……自己的女儿完成配方。」
  这是一场由无知与虚荣四手联弹谱写的哀伤乐章,刘正雄是最重要的指挥,然而他不懂乐理,只是凭直觉纵心挥舞双手,佯装知悉一切、主导一切。首席乐手的许群卓亟欲在舞台上展现自己,他对刘正雄模糊的手势感到迷惘,受重重压力干扰,他决定由与刘正雄过往相处的点滴拼凑出可能曲式,最后他自信完成演奏。
  刘煒明显感受那颗压抑的想像球体正不停膨胀,他感受到许泠的崩溃,谁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全因旁人随口胡诌呢?然而刘煒知道那并非只是单纯的随口一说,而是对多方尝试无果、陷入无尽深渊的人递出的救命稻草,让对方即便知道荒唐也只能选择死死抓住。
  「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着妈跟许泠的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刘筱馨指着人偶痛心疾首道。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害人的念头!」刘正雄失声,「我……我只是想获得认可,让宝娥觉得嫁给我没错、让你们觉得我无所不能……我从没想过要害人!」
  「可是我们从没需要过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就算许家破败,只要能携手与共,又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共同承担?你跟许群卓自始自终想的都不是这个家,而是自己。」
  刘煒掉下眼泪,许泠趁这个节骨眼再次夺取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