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苏徐行的惊讶,许琢冲他扬了扬眉,接着莞尔一笑:“苏兄来此‘险峻之地’,不就是为了清越吗?”
这一笑,才算是有了些这个年龄该有的狡黠。
苏徐行顿了一下,接着无奈地摇摇头,心中不由得暗叹:这许琢无愧“明察秋毫、不见舆薪”的名号。在《夺位》中许琢是与赵谨谋齐名的“聪明”脑袋,不过二者偏向不同,许琢心细如发、才思敏捷,见一叶而知秋,赵谨谋则心思深沉、运筹帷幄,常立不败之地。
二者虽然没有正面交锋过,但在许琢投靠了男主阵营之后倒是提出了一些针对赵谨谋的计策,也成功了,只是那是在原著的后期,在苏徐行看来,后期的赵谨谋完全崩了人设,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两人之间的较量不算数。
嗯,他就是觉得赵谨谋厉害一些。
由树桩做成的案桌处只有许琢和苏徐行两人,其余人都离得远远的,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交谈的和谐,尤其方才两人的手还交握了一下。
赵峋抱胸靠着树干隐在阴影里,眯眼望着那边言笑晏晏、谈笑风生的两人,心中莫名有些烦躁。真不知那少年有何魔力,苏琰竟放心随他来此。
思及此,记忆一下回到晌午时分。
那小孩喊了声“少主!您快回去!”之后才猛然发现赵峋并没有真的治他于死地的想法,许琢自然也发现了,于是他冲小孩轻轻摇摇头,然后看向苏徐行:“公子远道来此,可要随我一起去喝杯茶?”
苏徐行忙不迭地点头:“乐意之至。”
乐意之至……想到苏徐行那迫不及待的模样,赵峋突然哼笑一声,这简陋之地,连杯子都是用竹子现制的,能有什么好茶可喝的,只怕……双方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正想着,墨霄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冲赵峋抱拳道:“禀主上,整座山都已查探,并无其他踪迹。”
“满山人迹皆集中于此,属下细细数过,此地共有一百二十一人,其中老弱妇孺占了大半,剩下五十三人都是青壮。”
赵峋听了点点头,随后问道:“都以这少年为首?”
墨霄点头:“主上英明!”
这偌大的滇南三州,能被叫做少主的可没有几个。想着,他突然站直身子走向那边的两人。
这边的苏徐行和许琢相谈正欢,见赵峋过来了他忙冲许琢介绍道:“清越,这是我家家丁。”
“家丁”二字被苏徐行咬重了音。
“家丁”赵峋正欲落座,被他这话一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很好。面具下的赵峋脸色阴沉,都叫上“清越”了。
许琢闻言看了看赵峋脸上冰冷的面具,并没有多话,而是对苏徐行笑道:“我先去看看孩子们,你们随意。”
说完起身就走。
见对方识趣,赵峋这才冷哼一声,施施然在许琢方才的座位上落座。
苏徐行遥遥看着许琢的背影,心中又多了些敬佩,明明自己也是个半大少年,却承担起了这么多人口的生死存亡。与许琢比起来,苏琰或许要幸运一些,只是又很不幸,早早夭亡了。
苏徐行心中思绪万千,没有发现对面之人身上那逐渐降低的气压。
赵峋压下心中越发明显的烦躁,冷声道:“清越?姓什么?”
苏徐行回神,答道:“许。”
“岐州,许。”
赵峋瞬间了然:“他怎会在此地偷生?”
听到“偷生”两个字,苏徐行也有些感慨。明明是岐州第一大族的子孙,在岐州可以横着走,却不想落到这步田地。
但……
“谁让他父亲有一个拎不清的爹。”苏徐行端起豁口碗又喝了一口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谁又没有一个拎不清的爹呢?
赵峋同样沉默,很好,大家半斤八两,没靠谱爹的人凑一块了。
好在沉默没有持续多久,许琢又回来了。
“本来是要给孩子们教书的,但来了贵客,自然客更重要。”许琢笑道,“粗茶淡饭,还望海涵。”
“哪里,是我们叨扰了。”
但等看到粗制滥造的木桌上摆放着清汤寡水的野菜和干饼子,苏徐行才明白这“粗茶淡饭”究竟有多淡。
然而对于许琢他们来说,可能已经很好了。苏徐行举目四望,黑瘦的流民聚在一起,一边互相分享着手中的野果,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物,竟是连野菜和干饼子都没有。
他们真的是“贵客”啊。
苏徐行心中苦涩难挡,手中的干饼子怎么也咽不下去。
“清越,你随我来。”苏徐行猛地起身冲许琢招招手,将人喊到了一旁。
他不想再绕什么弯子了,手握剧情高高在上地等着智囊团“投诚”,这让他觉得自己面目可憎,非常可笑!
仅仅一座甸山上就有这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更何况涵盖三州的整个滇南之地?那是数以万计的人命!
想到这,苏徐行如何也坐不住。
“主上。”墨霄拿着干饼子凑近赵峋,低声问道,“苏……公子干嘛去了?”
赵峋喝了一口野菜汤,面无表情:“自投罗网去了。”
“啊?”
墨霄没有听懂,赵峋却是将碗一放,不屑地嗤笑:“苦肉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