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殊继而想起什么,回过首警戒道:“你别特意去堵他。他不会来的。”
秦陌顿了顿,“你还真是了解我。”
他恰好在想,他绝对不会让琉璃王的一根头发丝,出现在南门口。
秦陌眼底含起了几分妒色,“你为何不给我设一个三日之期?”
那他肯定一大清早,就到城门口守着她。
“你?”兰殊呵了一声,拂袖而去。
秦陌望着她翩跹的背影静滞了会,琉璃王走上前来,摇了摇头叹笑,“看来我俩都被踢出局了。”
琉璃王现儿回过神,也恍悟出了兰殊方才的话术。不得不赞叹这个小姑娘,一双琉璃眼眸,当真是洞察得很。
琉璃王扬手一指,道:“只是不知,他是否能俘获美人芳心呢?”
秦陌顺着琉璃王的手指看去,邵文祁出现在了长廊的转角处,迎上兰殊的身影,眉眼温和,“小师妹。”
“师兄?”兰殊显然是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
那两个王满口说喜欢她,想缠着她也罢,邵文祁怎得也会打听她的住处吗?
然不待她疑惑出口,邵文祁一句话,便将她的思路一下转向了别处,“户部那厢传来消息,接受了我的引荐,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把他们安排的事情办成,他们就考量将你列成新一批皇商候选人。”
兰殊蓦然睁大了双眸,唇角提到了耳边,“真的吗?太好了!”
兰殊特意出海淘金,携资本回来,对自己最大的期许,本就是成为大周皇商。
邵文祁含笑点头,兰殊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切切询问起户部决定拿什么事来试炼她。
她一下便迫不及待地同邵文祁交流起来,那眼冒星光的模样,看得出是极其欢喜的。
秦陌回想起她一见自己便是一副愁容,眸眼不经晦暗了两分。
琉璃王不由感慨道:“我只是花丛浪子,他是人堆里的人精,永远让你觉得好像和他处一块很舒服。”
秦陌看了他一眼,琉璃王笑着分析道:“你看他既不像我这样大胆追求,也不像你这样胡搅蛮缠。步步稳妥,一有不成,也可及时止损,最是擅长分寸的拿捏。唉,小兰殊这么单纯,指不准就成了他温水里的青蛙,慢慢就给他煮化了。”
秦陌沉吟片刻,道:“你不知道她最讨厌青蛙吗?你才是青蛙。”
话音甫落,秦陌转身离去。
琉璃王对着他的背影,皱了好一会的眉,“嘿,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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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殊果真料事如神,三日之后,琉璃王坐在马上犹豫了许久,终是策马选择了向东,赶回高句丽,给他的王妃庆生。
琉璃王亦所言非虚,三日之后,兰殊承应户部的文牍,拔锚启航,前往杭州的一个稻香小镇。
而与她结伴而行的,正是邵文祁。
邵文祁底下有不少产业在两浙地带,七月将至,他正好要去杭州查上半年的业绩。
这人连一同前往的理由都是合情合理的。
一点儿不像某个什么缘由都没有,还想跟着兰殊上船的闲散王爷。
兰殊质问道:“你不要上朝了?”
秦陌如实相告答:“陛下近日也不让我在朝上说话,这朝上不上都一样。只要我不惹事,那帮老臣巴不得我不在京城。”
兰殊却凛起眉梢,“您干点活吧!”
她愤愤不平道:“我们商人缴了那么多税,是拿来供你这种闲散人的吗?”
秦陌噎了一下,忍不住虚点了点她的额间,“真是卸磨杀驴啊你,打仗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闲?”
“哼!”
兰殊令人将船板一收,二话不说,把他扔在了码头上。
秦陌望着她远远驶去的船,只见邵文祁站在甲板上,有意无意朝他看了一眼。
那眼底暗含的得意,令他不禁咬了咬牙,正想寻另一艘开往杭州的商船跟上。
一道陛下的密召,将他劫了下来。
兰殊还说他不干活,这不,活就来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御书房内。
秦陌刚迈进门, 李乾便将一份北境探子抵命送回来的密报递到了他面前。
探子来报,自突厥大王子死在西域,大王妃一直对秦陌怀恨在心, 上回派人潜入中原刺杀失败,大王妃便期望颉利禄能尽快起兵,给大王子报仇。
然大王子并不受宠, 近年北漠畜牧主业又遭到了瘟疫, 元气尚未恢复, 颉利禄暂且不愿大动干戈。
大王妃见他全不在意,心生怨念,开始与娘家兄长东部小可汗钴毂通信,寄望小可汗为妹夫报仇。
北疆民风最是慕强,自上回颉利禄带领大军入侵中原失败,竟被苟延残喘的玄策军打道回府, 几位小可汗就已心生不满,加之最近北漠形势不景气, 底下更是怨声载道。
钴毂从始至终觉得颉利禄得位不正,企图取而代之, 趁机一直在暗地煽动四方, 见大王妃写信回来, 更有意唆使她作他的内应, 同他里应外合。
今时北漠尚且太平,但内部已有了嫌隙,探子坐观, 不出几年, 北漠必定生乱。
秦陌看至最后,眉宇不由微微凛起, 回想起上一世,北漠也是内部出了危机,他便趁机出兵,一举收复了失地。
虽然过程有些艰险,遭到了高句丽的背叛,但大周的版图,从此回归了完整。
这原该是一年前的事,却因这世的一些变动,得到了延缓。
但它终是来了。
李乾同前世秦陌掌政时的想法一模一样,心想届时北漠一乱,就是出兵收复失地的好时机。
经过这几年的韬光养晦,大周已今非昔比,他不想每次都被动应战,必须来一次主动出击,彻底把那帮夷人赶回草原去。
乌罗岚亦坐在了御书房,在秦陌看完以后,接过了他手上的密报,目光不由闪过了一丝光泽。
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有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乌罗岚慨叹道:“这场仗,确实该打了。”
只是光有兵不成,还得有足够的粮饷准备。
再强的战士也是血肉身躯,后方粮草供应若是不稳,终究会一败涂地。
而要想彻底把战争的节奏把握在自己手上,他们必须先扫清朝堂主和派的那些阻碍。
当今朝廷掌权的几个重要机构,刑部同大理寺一并落在了赵桓晋底下,纯纯的皇党;兵部与枢密院连同着军营,当年皆是长公主的势力范围,如今都向着秦陌;吏部和礼部都是李乾近年栽培的一些清流新人,属于中间党派;而工部与户部,这两个最关乎大周经济发展的部分,仍握在中枢那帮主和派的老臣手上。
简而言之,就是供应出战的银钱,还捏在他们手里。
七年前,秦陌以南疆之事击退了陆首辅,中枢那帮老臣暂时成了一盘散沙,给了他俩栽培势力的空隙,拿回了大半的权势。
然中枢把控朝廷多年,树大根深,眼见李乾变着法拢权,他们感受到了危机,逐渐又拧成了一股绳。
这回绳的顶端,变成了沈家。
说起沈家,秦陌同他们可太有渊源了。
前世他做摄政王的时候,他们就成天到晚给他使绊子。
而李乾当下走出的第一步棋,便是与秦陌前世一样,找机会捏住他们的把柄。
再过一阵子,御史台中丞沈珉即将奉命前往两浙盐区巡盐,李乾有意派秦陌秘密前往监察。
“巡盐这般的肥差,自是最叫人把持不住,你去看看,试着能不能抓住他的错处。”
李乾这一句话一出口,秦陌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两声。那家伙的把柄,他知道的可太多了。
可难得从不是去捏沈珉的软肋。
现下的朝堂之上,明里看着沈珉是沈家的主干,是主和派的领头羊,实则沈家真正掌权的,或是说,前一世秦陌真正的对手,是沈家的老太翁,沈衡。
沈衡官居一品,授予太师之衔,但人已上了年纪,便只领了个闲职,作为皇子帝师。
然李乾当下还没有孩子,他就基本居在家中,足不出户。
沈衡入仕之前,就已是有名的大儒,门生众多,备受敬重。
他在那些翰林大学士心中的地位崇高,近乎是一呼百应。
在秦陌暂有的记忆里,他也是同沈家斗到了最后,才发现沈衡才是幕后指使人。
他那一把老骨头,老谋深算,真叫秦陌吃了不少苦头。
好在秦陌命硬,先把他熬死了。
但真要说彼此的较量,却没有真的分出过胜负。
沈衡一世顶了个高洁的官声,秦陌捣腾了一辈子,没发现过他任何污点。
可若是真高洁,何辜要躲在幕后同他暗斗,不敢上堂前露面,岂是君子所为。
加之前世沈幼薇入宫,诞下皇嗣之后,李乾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如今回想,当真是细思极恐。
无论沈家这一世居心到底如何,秦陌也不得不防。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他虽不必多花心思去查沈珉,但却一定要在沈家动作之前,捏住沈衡的脉。
李乾面露愧怍,斟字酌句说道:“你今年初春刚回来没多久,这才入夏,我又把你派了出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也不知道姑母知道了,又要在心里怎么气恼我,害得你们母子分离了。”
秦陌却勾起唇角,只道:“这门差事极好,为陛下赴汤蹈火,微臣在所不辞。”
李乾甚少听他说这么肉麻的奉承话,心口紧了紧,轻轻地啧笑了声。
倒也面露欣慰。
全然不知,他这么一道密旨下来,完全就是在给秦陌牵线搭桥。
这一趟正儿八经下江南,谁还没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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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南边的郊区有一个古镇,名为同里小镇,倚在山脚之下,堤坝旁边。
小镇百姓世代务农,种植水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