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迟清赫突然觉得可笑，人类又何尝不是吸血鬼的猎物？
半血不就是这么来的？从被生下来再到被杀死，没有选择的权利。
包括他自己，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还好这个权利暂时落到了会听人说话的笨鬼手里。
真相就在眼前，迟清赫竟有些害怕知道，脑子里闪现出童年的光景，一帧一帧，这座熟悉的大山，承载了他太多记忆。
仿佛在寻找支撑点，迟清赫用双手攀住荣泽的肩膀，微微倾身与荣泽平视，试图在昏暗的月色下，看清那双他能读懂的眼睛。
笨鬼是不一样的。
“荣泽，谢谢你保护我。”迟清赫低声请求着，“我小时候见过它，它没有伤害我，让我跟它聊聊好吗？”
荣泽一时看不懂迟清赫的眼神，看不懂就不乐意看了，只知道自己不想让迟清赫过去，万一真的被咬到，自己就没有宠物了。
他固执地命令道：“你是我的宠物，只有我能决定你的生死。肯定是它杀了你的亲人，我可以帮你报仇。”
“它或许，”迟清赫说，“或许也是我的亲人。”
荣泽：“……”
迟清赫绕到荣泽身后，示意荣泽去看洞穴内的情况，手机闪光灯被里奥破坏了，看不清楚也好。
他想象着刚才那副画面，在荣泽耳边缓缓说道：“你看它抱着的……它只是怕被我抢走。其实我不太敢过去，害怕知道真相，可去不去，结果都在那儿等着我。”
荣泽仍是不懂，也不想再和奇奇怪怪的迟清赫说话，皱眉吐槽他：“不敢过去为什么还要过去？你是不是有病？”
“因为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说完，迟清赫径直走向洞穴。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腐臭，并不刺鼻，是被掩盖过的气味。那绝对不是低级的半血，银剑刺穿心脏不一定能杀死。
眼看迟清赫走到洞口，那只半血依旧蜷缩着没动，荣泽一下子失去判断，纠结要不要给迟清赫一些时间。
“安东尼，你太让我失望了。”里奥即刻命令仆人，“莱恩，去杀了那只半血，带安东尼回去。”
一听要回去，刚痛下杀心的荣泽说翻脸就翻脸，阴狠地瞪着莱恩：“那是我的猎物，你敢杀一个试试？”
“……”莱恩心里松了一大口气，退到主子身后，无辜地对兔崽子摇摇头，祈祷兔崽子再多骂两句，别让他左右为难。
荣泽：“你摇头是什么意思？狗东西，回答我！我看谁敢碰我的猎物？！”
莱恩：“安东尼殿下，我不敢。”
收拾完莱恩，荣泽继续收拾他哥，但怕被里奥关进古堡里，到底是怂了下。
他拿捏着分寸反驳道：“你刚才说猎物是我的，由我来决定，凭什么反悔？我决定十分钟后再杀它！”
“里奥殿下。”莱恩适时开口。
“说。”
里奥神色平静，瞧不出半点情绪，莱恩斟酌道：“安东尼殿下第一次出任务难免有差错，请给他成长的机会，放心地把任务交给他吧，我会盯着他。”
“还有么？”里奥问。
“呃，”莱恩补充，“你今天累了，等回酒店，让我为你按摩舒缓一下吧。”
弟弟与人类牵扯过多，甚至维护人类，是里奥未曾料到的。同样未曾料到的，还有自己身边这条不听话的狗。
“是累了。”里奥一改话锋，“安东尼，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眼不见为净，荣泽冲兄他哥甩甩手：“累了赶紧走啊，滚回你的酒店，这里有我就够了。”
这对兄弟的关系实在太僵硬了，莱恩看了眼洞穴，记起东方有句老话叫“送佛送到西”。
于是他抬手捏住里奥肩膀，沿着肩部和颈部的肌肉纹理，力度适中地替对方按摩起来，尝试劝道：“安东尼殿下还是个孩子。”
里奥：“闭嘴。”
莱恩眼神一暗，下手重了些。
看两个傻吊像傻吊一样做着傻吊的事情，荣泽懒得理会，拎着剑走到洞口，冲里头提醒了一嗓子。
“迟清赫，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迟清赫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这个洞穴不大，也很浅，可能是半血用来存放尸骨的墓穴。
他摸黑慢慢蹲下，与半血保持了一米远的距离，接着席地而坐表现出亲近，半血真的没有伤害他。
时间紧迫，听着半血低慢的呼吸声，迟清赫也做了个深呼吸，试着打招呼：“我小时候见过你，你认识我吗？”
没有回应。
他自言自语地回忆童年：“六岁那年，好像也是春天，有一回傍晚醒来，没见到外公，我就跑出去找他，他喜欢爬山，我就往山这儿跑，跑到山脚下，遇见了你。”
黑暗中，半血的呼吸快了些。
迟清赫抓住机会，继续往下说：“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胆子也很小，外公捂着我眼睛，把我抱回家，说我做噩梦了。现在想想，他其实在保护你，对吧？他养的那群鸡鸭和兔子，也都是给你准备的，因为你不吸人血。”
还是没有回应。
他压抑着情绪，慢慢问出口：“这人骨，是我外公林文书的吗？”
始终没有回应。
看不到半血的表情，迟清赫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借着极微弱的光线，不死心地追问：“这人骨，是林文书的吗？林文书是我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