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雾刚坐下来，就有了重新站起来走出去的冲动了。
段清嘉这副嘴脸实在是可恶。
谭姨在一边笑说了句：“我们家阿段最是嘴硬心软，小岑老师可千万别把这话当真。”
段清嘉挑唇，但笑不语。
“吃这个，阿段最喜欢的一道菜了。”
谭姨又笑着往岑雾堆成小山般的碗里夹了一筷子。
鲜虾腐皮卷，很有名的一道粤菜。
段清嘉吃不惯辣。
桌上的每一道菜，口味都偏向于清淡。
岑雾温吞的在心里想，没理会段清嘉刚才的话题，下巴轻仰，朝着谭姨露出一抹乖软笑容。
惹得谭姨那叫一个心软，倒是头一回忽略了餐桌上还有段清嘉的存在，一个劲儿的给岑雾夹菜。
“小岑老师要多吃点呀，太瘦了，有没有九十斤呀？”
“有的，刚好九十。”
岑雾往嘴里塞下一口饭，轻声细语地回。
谭姨更是心疼，“还是瘦，你看着也不比阿段矮上太多。”
段清嘉初三那年，身高就已经蹿到了175，这些年又长高了不少，至少得有180。
岑雾在他肩膀往上的位置，少说也有一米六。
岑雾抿起嘴角，拿着筷子的右手微微收紧，心里泛起很微妙的情绪。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
唇边的笑容又真诚了两分，岑雾使劲多吃了两口饭，“谭姨，我每次都有吃很多的。”
跟期末向老师要奖状的幼儿园小班孩子一模一样。
段清嘉低声轻嗤，哼出两个字：“出息。”
中午只来得及糊弄了一下早上的面包，这会儿是真饿了，岑雾破天荒吃了两碗饭，谭姨还想给她再加一碗，岑雾小手连忙摸向肚子，眉头也皱着。
“谭姨，够了。”
“这才吃了多少呀，小岑老师，再吃一碗啊。”
谭姨刚将话说完，段清嘉放下碗筷，笑的痞气：“谭姨，你别让她再吃了，我可不想有头猪撑死在这儿。”
“……”
这人说话总是格外的招人讨厌。
岑雾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暗暗想，明天上课让他多背两道题目。
原以为要下一整晚的雨，饭吃完后，竟也停了。
岑雾自然有这个眼力见，她没让段清嘉送自己，飞快起身，穿好鞋，开门走了出去，“谭姨，您做的菜很好吃，我就先走啦。”
“哎……”
谭姨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小姑娘纤瘦的身影麻溜跑没了影。
不由失笑一声，看向段清嘉，“阿段，你是不是太凶了，人家小岑老师看到你就怕，才跑这么快。”
段清嘉没回应，只是盯着岑雾离开的方向，纤长尾睫一点点下压。
凶个屁。
纯粹是不想和他多联系，才跑那么快。
……
近代史纲要的补考就在国庆之后，说实在的，这课其实好过的很，段清嘉能挂，估计院里老师没谁能想到。
岑雾放假这七天，使劲抓着他背书，段清嘉倒比她想象中的配合。
每回到了饭点，谭姨都会准时过来，偏偏每次结束补课的时间都是在饭点，岑雾盛情难却，这几天居然也这么稀里糊涂跟着留下来和段清嘉一块儿吃饭。
难怪段清嘉喜欢谭姨做的饭菜，连着七天，没有一道菜重样。
段清嘉偏爱粤系菜，但除了这个，谭姨对于其他菜系也都精通，岑雾的口味和他相反，偏辣一点。
第一天谭姨就注意到了这点，之后几天，餐桌上除了有段清嘉喜欢的菜肴外，还有岑雾喜欢的各种加辣口味的菜品。
最后一天去给段清嘉补课时，岑雾特地给谭姨新买了一条围裙。
粉色的，上面有可爱的小狗图案，很是精致，就当作这几天谭姨邀请她留下来吃饭的礼物了。
“谭姨呢？”
最后一节课结束，岑雾收拾好书包，手指捏了捏放在书包里的礼物盒，并未和之前一样看到谭姨从厨房里出来的身影。
上课的地点没有变过，依旧是在客厅一角。
段清嘉懒洋洋依靠着沙发坐垫，手肘支在膝盖上，他撑着额头，哦了声，声线平淡：“感冒，没让她来了。”
“……这样啊。”
岑雾心不在焉的应了声，难得没有结束后立马离开。
她再一次捏紧了围裙礼物盒，深深呼出一口气，心想，今天的课结束了，她和段清嘉不会再有任何别的交集，自然也不会再来这儿。
谭姨肯定见不到了。
那这礼物也没办法送出去了。
几秒后，岑雾将礼物盒拿了出来，珍重地摆放在茶几上，侧眸看向段清嘉，第一次拜托他事情，“这是我给谭姨买的，本来想今天拿给她，但是她不在。”
“所以只能麻烦你帮我给谭姨了，你替我和谭姨说一声，谢谢她这几天的照顾。”
说完后，岑雾起身，自觉背着书包往玄关处走去。
“急什么？”
眼见着人快要走到玄关处了，段清嘉出了声，他垂下薄薄眼皮，视线落在岑雾留下来的粉色爱心礼物盒上，慢条斯理开口说：“我又没答应你这事儿。”
“……”
千算万算，没算准段清嘉这个黑心的家伙。
果然，他能有这么好心就奇了怪了。
岑雾也不同他纠结这个问题，又背着书包折返了回来，伸手去拿礼物盒。
“行，那我自己想办法给谭姨。”
清瘦腕骨却被人分毫不差的隔着衣袖抓住。
段清嘉抓着她的手腕，肆意眉眼冲她恶劣上扬，“岑老师，给出去的礼物哪有收这么快的份儿。”
段清嘉顺手将那礼物盒往里推了推。
他终于起身，颀长身影立在眼前，低眉看向岑雾，一步步向她走进，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被拉进。
岑雾下意识往后退，呼吸声滚烫。
“你干嘛？”
她警惕地盯着他。
段清嘉高深眉骨下压，回视女孩这紧张的表情，笑的冷淡，“我饿了。”
他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岑雾短暂的愣了两秒，他饿了？
所以呢？
谭姨今天不在。
慢半拍的脑子转了转，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段大少爷是想让她今天做饭。
岑雾喉咙微哽，“不……”
“一千块。”
段清嘉说。
岑雾到嘴边的话立马变成了：“不早说，我现在就去。”
话落，她动作利落地放下书包，脚步坚定的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真行呢。
段清嘉哂笑。
……
答应的倒是痛快，但岑雾的厨艺其实并不好，她只会下面条，还是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嘴巴先一步同意了，脑子这会儿才转过来。
呆呆地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放空了两分钟，岑雾咬咬牙，撸起袖子先打开了冰箱。
幸好谭姨留了不少食材在这儿，她所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脑子里还记得流程，她洗干净西红柿，又小心翼翼的切成块，打了鸡蛋，开始起锅煎蛋。
段清嘉就坐在餐桌上，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啧。”
他轻哼一声，表情有点嫌弃。
岑雾终于煎完一个鸡蛋，一扭头，正好和他这嫌弃的表情对上，“……”
忍。
看在一千块的份上。
她反倒冲他甜甜一笑，又继续捣鼓台面上的食材。
段清嘉别开脸，不乐意搭理她这笑脸。
岑雾也不在意，一份西红柿鸡蛋面，四十分钟后总算是全部弄好了。
反正都下面条了，岑雾顺便也给自己做了一份。
段清嘉是大碗，她是小碗。
她双手抵着碗面，看着碗里细碎的西红柿，以及煎糊了的鸡蛋，莫名有点心虚，“我不会做菜，味道肯定没有谭姨做得好，你迁就着吃一下。”
说完后，又觉得“迁就”这两个字实在有点不称段清嘉。
从来都只有别人迁就段清嘉的份儿，哪有段大少爷去迁就一碗难吃的西红柿鸡蛋面的道理。
岑雾又说：“算了，不要你那一千块钱了。”
就当做慈善了。
段清嘉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冷淡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倒是听见岑雾这话，笑了。
“你还挺有良心。”
他点评一句，岑雾莫名被他呛到了：“……”
她本来就有良心。
没再搭话，她低头默默吃面，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真是不好吃，没什么盐味，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吃好几倍。
她忍不住掀过眼皮，看了对面那人一眼，嘴特挑的段大少爷居然也没说什么，一边嫌弃着表情一边吃完了这碗面。
“难吃。”
刚觉得他还挺好养活的，这人就撂下筷子，格外勉强地说了两个字。
岑雾：“……”
难吃他还吃完了。
有病。
岑雾才懒得和他争，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许是这几天被谭姨做的饭菜养刁了胃口，稍微垫了一下肚子后，这碗面实在是吃不下了，她干脆起身，端过段清嘉面前已经空掉的大碗，一并放进了洗碗池里。
三两下把碗也洗了。
那礼物盒还放在茶几上，岑雾也没有再回去拿。
和段清嘉这人相处了七天，多少摸清了一点他的性格，除了嘴巴贱点，其实也挺好相处的。
那礼物盒，他会给谭姨的。
“我走了。”
岑雾说，重新将书包背上肩膀，换了拖鞋往门口走去。
段清嘉的拖鞋颜色是灰色，而她换下来的这双是白色的，女生穿的。
两双鞋就这么并在一起，竟也不显得突兀。
岑雾没由来多看了几眼，想起第一天过来时，这里只有段清嘉那双灰色的拖鞋。
“发什么呆？”
散落在肩膀两侧的发尾突然被人拽了下，岑雾吃疼，身子往下矮了矮，倏然回过了神。
段清嘉不知何时换了一套衣服，美式虚影连帽卫衣，搭配黑色长裤，就站在她身侧，手很欠的故意拽她头发。
岑雾疼的小脸皱成一团，“你干嘛。”
“走了。”
他淡淡丢下两个字，迈着长腿往门外走去。
他也正好出门？
来不及多想，岑雾抓紧书包带跟上了他的身影。
庄园三楼有旋转楼梯直下地面，面前的大门刚一拉开——“surprise！”
清脆的女孩声音传出，是姜幼恩。
她手上捧着一盒奶油蛋糕，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笑意盈盈地看了过来，视线触及到岑雾时，愣了半秒，满脸疑惑。
“你怎么在这儿？”
没等姜幼恩出声，段清嘉先说了话，他单手抄进兜里，语气算不上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