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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村披上外套,去往书房。
  黑夜中,隐约的灯光从书房门缝透出来。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房门,得到同样轻声的回应后他才打开。
  明野还是入睡前的打扮,只是随意束在后背的粉色长发有些松散。两人怔怔望着彼此片刻,几个小时前的道别多少有些不欢而散,但她望过来的目光依旧亲切。
  她突然向他笑了,不可思议地,气氛从紧绷变为松缓。
  “睡不着吗?幸村君。”
  “啊。你在看什么呢?”
  她在看一沓被小心保存起来的画册。幸村没看几张就蹙了眉头——这些画缺少人物。
  “精市他画不出笑着的我。有一阵子他十分在意,可最近好像又放下了。关于原因幸村君有头绪吗?”
  “我也想不明白。”他说。 “你说的那张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她依言为他找来,补充说明了关于这个世界的他画不出满意的人物画这件事,并展示了那副描绘着大熊座故事的画。
  幸村对比着照片和画上的卡利斯托,突然就明白了“精市”对这个少女的执着从何而来。
  对于一个成长过程一帆风顺的13岁小孩来说,全国三连霸的压力还是太大了一些。
  第一年虽然拿下冠军,但过程并不轻松。长时间的焦虑以及习惯性的压抑,让他的负面情绪拐了个弯,以“画不出饱含人性的人物画”这种事体现出来。
  ——我不理解苦恼的人是什么模样。
  ——谁来告诉我,深陷苦恼的人应该怎样与苦恼着的自己共处?
  每一次说着“我画不好人物画”,都是在向家人、长辈、同龄人们求助。但从来没人能听懂。
  直到见到照片上的女孩。
  显然她在苦恼中不得解脱,但仍然努力地朝着镜头展露笑颜。在她身上,有着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她是穿破阴云的光芒,是比什么都更能支撑他、鼓舞他、温暖他的存在。
  ——这就是他在无意之间失落的、心爱的恋人。
  一切的谜题都解开了。
  “幸村君?”
  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她担心地望过来,近乎屏息静气,好像就连呼吸都会让他受伤。
  “彩……再给我说说你和他之间的事吧,越详细越好。”
  “我知道啦。嗯……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然后他们聊了一宿。
  晚上不睡觉的后果,就是白天完全忍不住睡意。
  幸村首先不愿别人看到她的睡颜,其次也不可能让别人看到自己伏在课桌上打瞌睡的样子,所以两人又逃课了。
  颇有默契地来到屋顶庭院,他关好大门。
  “好,这样就没人会来打扰我和彩了。”
  “你又想做什么?”
  “可以给我膝枕的吧?”
  “没有那种东西。”
  “但我会睡不着的。”
  “这都睡不着说明你并不困,不要睡好了。”
  “可我再不睡的话,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了。”
  明野:…………………………
  一阵好漫长的沉默,最后,她表情复杂地憋出一句毫无威胁感的威胁:“……你最好是。”
  如愿得到了膝枕,幸村简直收不住得逞的笑意。
  对于怎么向她撒娇耍赖装可怜这种事,他好像开始无师自通了。
  明野在有遮荫的长椅坐下,开始除去鞋袜。感觉到幸村大刺刺的目光,她红着脸瞪过来。
  幸村笑得坦荡:“我要是移开目光,反而很奇怪吧?”
  “……不愧是与害羞无缘的家伙。”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每次我害羞都会想办法让你更害羞。”
  明野陷入沉思,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而当我表现出害羞,则是我想在你面前显得沉稳一点。因为那种时候,我已经激动得想抱着你转圈同时不停地叫你'彩酱'了。”
  小片刻,她温柔地嘀咕了一声:“笨蛋……”
  她垫高了膝盖,招呼他过去。幸村这才明白她除去鞋袜是为了让他躺得更舒服。
  “谢谢,彩酱。”他在她腿上躺下,笑着感叹:“你真好。”
  她难过地垂下目光。幸村知道,这边的他一定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睡吧。”她催促。
  她的手掌轻轻搭上他额头,小指和无名指既不会压到他眼睛,又很好地为他遮挡了白日里刺目的光线。
  眯了一会,幸村果然越来越清醒。
  他轻轻拿开她盖在他眼睛的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手很小,小得可以被他整个包拢。略微有些骨感,让人心疼。但很暖很柔软,像一朵被太阳烘得暖融融的云。
  他以最轻的动作将之放在自己胸口。明野睫毛长长的眼帘微微颤动,但依旧浑身松软。
  太好了,没有吵醒她。
  夏日的光影细致地描摹着她身上每一根线条,她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中世纪油画,让他的心备受煎熬。
  怎么可能不爱她?每一刻都在重新爱上她。只要与她邂逅,只要与她面对面说一句话,一次就够了,他会遵循源自本能的冲|动,紧紧抓住她永远都不松手。
  幸村也曾为画不出满意的人物画而苦恼,当时他选择了无视,将全付身心都投入到更忙碌的训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