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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此地良宵 > 第65节
  崔钰笑了下,本来想说什么,最后却懒得开口,从柜台后绕出来离开,在跟他擦身而过时,方攸然终于维持不住温和的神情了,带着一丝压低的阴沉的烦躁,抓住她手腕。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不明白。你爸心梗那年,还是我帮你去给班主任请的假!如果不是你,我真不会那么讨厌梁弋周,讨厌他自以为是——”
  “你也算是个人。连这点都想不明白,你认真的?”
  崔钰轻笑,甩开他的手,盯着方攸然的眼睛。
  “别拿我做借口了。你嫉妒他,嫉妒的想死。对吧?”
  “放屁。”
  方攸然抽动了下嘴角,从齿间蹦出来两个字。搁以前打死他也不会说的两个字。
  “你高三开学的时候办生日宴会,在你家新买的大别墅里。请了很多人,包括我们高一的几个。”
  崔钰看着他:“你记得吗?你肯定记得。那天梁弋周迟到了,因为他去给你取礼物。你让他表演架子鼓给大家看,说是专门给他买的,说他在外面靠这个能赚点钱,真厉害。梁弋周后来给你表演了,对吧?”
  方攸然嘴唇翕动了下,眉头一挑,笑意温凉:“对,那又怎么样?你想说伤害了他的自尊吗?穷人的自尊不值钱,我只是想教他这点而已。”
  “所以说,他还是脾气太好。”
  崔钰温声道:“是我的话,连你鼓带你那破蛋糕我都给你砸了。”
  那一次,是崔钰第一次,认认真真正视梁弋周这个人脸以外的的闪光点。他能看不出来别人的恶意吗?但他不在乎。当然,那次以后,梁弋周也彻底跟方攸然不再来往。
  她才发现,他想做的事,最后都做了,结果好坏不论,总之,他愿意去试试,他必须去试试。
  崔钰每年都在重新认识着这点。
  后来的一年,学校校庆汇演,她高二,大一的梁弋周作为特别嘉宾回来,在倒数第二个压轴节目上又上台,架子鼓技术不仅精进了,还唱了首 onerepublic 的《counting stars》。
  舞台灯光打下去,照出梁弋周不羁的眉眼。他唱得游刃有余,嗓音低沉悦耳,从左侧走到右侧,提词屏幕一眼都没看过。
  歌词也意外地适合他。
  old, but i'm not that old(我成熟 但没那么老练)
  young, but i'm not that bold(我年轻 却不那么鲁莽)
  and i don't think the world is sold(我不认为这个世界无药可救)
  i'm just doing what we're told (我只是循规蹈矩地为人处事)
  i-i-i-i feel something so wrong(做着正确的事—)—
  唱到 take that money,watch it burn 时,他看向人头攒动的观众席中,高二的那片区域,食指冲天,嚣张的要命,微微眯起黑眸笑起来,像在跟谁挑衅。
  身外之物皆可抛,要看着金钱燃烧——
  崔钰在台下,处在尖叫的浪潮中,沉思很久后得到了答案。
  梁弋周这个人确实不怕丢脸。他曾经的名言警句也算是贯彻到底了。
  ——脸?什么东西?他生来就有的东西!不死就不怕丢。
  她可以学习。
  往后很多年,崔钰确实能从这种心态中获益。
  比如放在最开始,她不会跟方攸然把话说那么死,但现在她懒得管那么多了。
  方攸然确实也被崔钰的话难听到了。最后可可也没喝完,情绪难得挂脸,直接推门走人。
  没过多久,也到了打烊的时间,剩下的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崔钰开始放自己喜欢的歌,打扫起店内卫生来。
  哼着 countingstars 擦桌子,擦着擦着又愣了下。
  她撑着桌子,忽然想起来,要认真说,她对梁弋周这个人的感情一直很纯粹,也是从那次校庆后,才开始邪念隐生的。
  是那天吗?应该吧。
  崔钰擦玻璃的时候,分神想了会儿,等泡沫水滑下时,被玻璃外出现的幽幽人影吓得弹出三米远。
  “我操!”
  她难得爆粗口,缓了两秒,扔下清洁工具冲了出去。
  “梁弋周!你要吓死我吗?看看现在几点了大哥,”她伸出手腕对准他,左手刚想敲敲表盘示意,又察觉到不对,赶紧放下,晃晃右手手腕强调:“十一点半,跟个鬼影一样。”
  梁弋周黑色羊绒大衣里只有件薄衬衫,手指冰凉,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眸看着崔钰:“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
  崔钰歪着头看他:“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不是说后天回来吗?”
  “后天?”
  梁弋周伸手一指店内因换季新刷的墙壁颜色,黑着脸:“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一起吗,周茉在那儿给我贴脸开大,说又帮你完成了一项大工程,我在这个家里起一个被淘汰的装饰品作用,你怎么说?”
  “就这事儿啊?那我来不及了吗,要上新啊,而且马上圣诞季要准备了,到时候还要喷窗户彩绘,你就……就可以帮我搞那个。”
  崔钰笑吟吟地掸掉他羊毛大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耐心安抚道:“还要扩店,我不是在看新铺面嘛?再说了,这不是顾及到你忙啊,你就别老掺和店里的事了,我自己可以的。”
  “嗯。”梁弋周轻哼了声:“我同事现在都知道,我是这家店老板的——粉丝。”
  “所以你手臂摔伤了,不告诉粉丝,很正常嘛,对吧?”
  男人一边阴阳怪气,一边也不耽误他捉过崔钰手腕,详细看她前段时间帮着搬新机器,从踏板上摔掉骨折的左臂——甚至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要不是卢缈说漏嘴,他还蒙鼓里呢。
  他们复合足足三个月,崔钰就可以隐瞒这种大事了,难以忍受!
  “什么粉丝,我可没说啊。是这个事太冲击,还不太好……”
  崔钰说到一半,被梁弋周凉凉打断。
  “反正你就是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呗。我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谁说的,重要啊。小梁同志,请看,你贡献的照片,我不是搁墙上挂着吗。”
  “别转移话题!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呀?”
  “您老人家受伤了,住院一周都能瞒着我,你挺牛的。”
  “还行吧。”
  “崔钰!我没有在夸你!”
  “干嘛呀,我学你的良好心态还不行了,这不是……你关注那什么,感情专家说的,有爱才会下意识模仿吗?”
  “好,下次我被撞飞了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样算扯平,对吧?”
  “梁弋周!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崔钰刚提高了一点点音量,又很快叹了口气,压下情绪:“我不想跟你一回来就吵架。”
  梁弋周沉沉地凝视了她一会儿。
  是越想越堵。
  “别打扫了,你现在关店,跟我走。”
  “我不,我明天还要培训新员工呢——”
  “你找陈可帮你,你明天没空。”
  梁弋周拽过她就走,语气淡淡:“否则我再也不会帮你试吃新品了,外加晚饭永远只做番茄炒蛋。”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崔钰叹了口气:“你要不让我回去收拾个行李?”
  “不需要。”
  最早的班机没赶上。最后他们做的火车,晃晃悠悠十几个小时到省内。下来还要等三个小时,转趟回陇城,再去汽车站坐大巴,不过下来就是东站,三蹦子坐二十分钟,凌晨五点四十,终于到目的地了。
  陇城一中。
  崔钰仰头看着高中的牌匾大名,有些迷惑。
  “没带摄影师,我们自己来干嘛?”
  前段时间约的摄影师,给他们的提案里有个场景,说是回到高中来拍一组照片。想想回家这一路的折腾程度,崔钰在这场景里勾了个待定。
  “走这边。”
  梁弋周带着她绕到学校后头,看着最近由于翻修,处于薄弱位置的西侧围墙,崔钰沉默了。
  “不会要爬这个吧?”
  “怎么,你不行了?”
  梁弋周速度快,说话的功夫,已经跨坐在石砖围墙上了,只待一跃而下。
  他们俩都有辨别激将法的能力……
  但都没有抵抗的能力。
  敢不敢,行不行——后半句的挑衅总是呼之欲出,谁不来谁孙子。
  更何况这么简单的事。
  “神经。”
  崔钰嗤笑他一声,没拉梁弋周递给她的那只手,右手单手扣住,轻松跃起,还没等坐稳,已经翻身又跳了下去。
  一中教学楼去年翻修、也重新刷过,塑胶跑道和足球场也是全新的。
  她走在红色的跑道上,冬天冷硬干爽的风吹得崔钰神清气爽。
  散了会儿步,身后还没动静,崔钰才往身后看了眼,他正蹲坐在一个直道中间,从大衣兜里摸索着什么,在仍然昏暗的天光中,只有影影绰绰的轮廓。
  她返回去,站定,好奇地看着男人。
  “你到底来这儿干嘛?找什么?卡丢了?”
  梁弋周没答她。
  最终成功从深兜内掏出一个红本来,重重拿起轻轻拍在地面上。
  “崔钰。”他语气严肃,让她也盘腿坐下。
  崔钰看他这样,干脆照做。
  “你记得两个月前,我问你为什么会跟我重新在一起,你说是回老家梦见陶映野,心坎才过……呵,没事很好,我这个人心胸宽广,不会计较这些小事——”